2010年10月24日星期日

吴仁华谈许家屯

六四后,香港新华社社长许家屯待在深圳,中央召他回北京,许拖延,其在香港期间结识的小蜜倒挺忠心,帮他联络外逃,最得力者是香港《百姓》半月刊的陆铿。陆联络美驻香港总领馆,帮许携小蜜抵达洛杉矶。
许家屯抵达洛杉矶,经陆铿联络,住进星云大师的西来寺,召开记者会宣布三不政策,包括不泄露国家机密、不与民运接触。许家屯匆忙出逃,手中钱财有限,西来寺又不是久居之地,遂让儿子回香港,登门拜访李嘉诚、包玉刚等大亨,声称父亲走得匆忙,此次特意代父告辞。大亨知道是来要安家费,纷纷予以大红包,算是回馈许昔日的照顾。许家屯之子满载回美,许随即买了两栋房子,自己与小蜜一栋,儿子与儿媳一栋。小蜜很忠诚,秘书兼司机,开一辆大奔驰。许有八个子女,只出来一个儿子,发妻对他带小蜜出走不原谅。
许家屯在洛杉矶深居简出,幸运的是有一个不离不弃的小蜜,至今还照料着他的起居。集司机、保姆、秘书于一身,出入均有小蜜陪同。我见过她几次,印象不错。和他来往的人不多,前香港《文汇报》总编金尧如先生是其中之一。金的秘密身份是中共香港新闻战线工作委员会书记,曾是许的下属,对许有伦理上的尊重,但金与中共彻底决裂,许一直幻想荣归。一次在饭桌上,金终于对许的言论忍无可忍,当众人面强烈批评许。国家主席杨尚昆曾劝许家屯回国,保证安全。中国驻美大使赴洛杉矶密会许家屯,许未答应回国,但保证不泄露国家机密。许掌握香港地下党名单,倒是金尧如先生告诉我许多秘密党员。据金尧如先生透露,在香港有大量的中共秘密党员,前香港特首董建华、前律政司司长梁爱诗、现任香港立法会主席曾钰成、行政局首席议员梁振英等人,都是中共秘密党员。
许家屯偶尔接受媒体采访,信任多维新闻网的何频,何多次专程到洛杉矶采访许,并住到许家中。许家屯《香港回忆录》并未透露有价值资讯,但身份原因大卖,《世界日报》付转载费35万美金。许请人为《香港回忆录》润色,经金尧如、陆铿推荐,一名人(打死不说名字)住进他家,包吃包住付劳务费,稿子是润色了,许的已婚小女儿也跟着跑了。
我见过许家屯几次,印象不好。一次他大谈新四军所谓的光荣历史,实在忍不住,插问:你们打的韩德勤,不是从台儿庄下来的抗日部队吗?他无语。94年王军涛从狱中到美国,到访洛杉矶,许非要见王军涛,破了不见民运人士的戒律。

2010年10月17日星期日

黄长烨回忆录(五)

三十二
进入权力中心
小的是非不断,但是始终没逢大难。就这样到了1980年代,我也六十岁了。主题思想宣传工作进行的很顺利,来平壤的外国访客不断,学者们到来后,除了开讨论会,还会游览朝鲜名胜。通常对于重要的客人,金日成都会亲自接见,并举行宴会。我也有机会与很多海外著名学者交流。并且有机会读到他们带来和推荐的书。
有机会去国外,拓宽了我的视野,也增长了我的信心。这一时期我的家庭生活也很幸福、快乐。大女儿和二女儿学习都不错,三女儿的大学入学考试已无需担心,儿子也很优秀。与我不同,儿子很喜欢社交,爱热闹。与张成泽夫妇的关系依旧很好,偶尔有一些小的事端也不至于影响到金正日对我的信任。 
1983109,仰光大爆炸;南北关系陷入僵局,北朝鲜也一度停止了叫嚣。但是在北朝鲜权力层内部,对这一事件的态度完全不同,大爆炸被称作对韩国的重大胜利,接下来北朝鲜权力层人事发生了一些变动。国际书记金永南转任外交部长兼副总理,前外交部长淡(허담)被提升为书记,兼任负责对韩事务的统一宣传部长。国际书记由原来的副部长金容淳(김용순)担任。不过,金永南并不喜欢新职位,许淡的夫人也不喜欢丈夫升为国际书记,并且对让自己的丈夫主管对韩事物表示不满。
当时国际部是仅次于组织部和宣传部的朝鲜第三大权力机构。这三个部门的副部长都住在党中央领导所在的区域内,由护卫局派员保卫,一人一台专车(其它部二人一台),医院也是平壤条件最好的一家。在国际部,金敬姬(김경희,金正日妹妹)是科长,金容淳(김용순)是副部长,金容淳(김용순)和金敬姬(김경희)关系很好,后来取代了金永南。
的夫人金正淑(김정숙)并不喜欢自己的丈夫担任国际书记,在统一之日遥遥无期的情况下,主管对南关系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所以,他对金容淳很有意见。不过金容淳(김용순)和金敬姬(김경희)关系很好,她奈何不得。
楊亨燮(양형섭)也不能让金正日满意,许淡(허담)很精明,很能讨金正日欢喜。金正淑(김정숙)欲望很强烈,嫉妒心也很重。他曾担任工业出版社的社长,因为对书记不满,就用斧头差点把书记砍死,后来书记被枪毙了。许淡(허담)不是那种飞扬跋扈的人,不是那种因为是奉金正日命令行事就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所以,他与大家的关系不坏。我觉得淡(허담)在金正日身边不是坏事。
金正日最警戒的人是继母金聖愛(김성애),为了让父亲金正日不再喜爱继母,就安排了许多美貌的女警卫在父亲身边,还采取了其它一些措施。楊亨燮、许淡等人为了博得金正日的信任也纷纷攻击金聖愛,金容淳担任国际书记之后,相信金敬姬等人的支持,最后还是被他们背叛了。
关于金容淳问题的报告交到了金正日那里。
金容淳认为外交活动经常要邀请外国客人的夫人们一起跳舞,所以外交部门的职员的夫人也应该会跳,就把大家都召集到一起练习跳舞。这件事当然会引起非议,金敬姬也没法替他说话,于是批判金容淳的大会召开了,很意外的,我被指定为宣读最后处罚决定的人。
文章当然不是我写的,我虽然不愿意但是也没有办法。1984年,金容淳被撤职,然后被下放到平安南道的煤矿劳动长,进行革命改造。几天后,我接到了金正日的电话。“领袖跟我讨论了很久,我们认为老师担任国际书记最合适”。我的心咯噔一下,担任主管科教的书记,我对教育事业算是知道一点,主体思想研究是我的专业,但是国际书记位于权力斗争的中心,对我来说是绝对不合适的。
 我很小心的说道,“亲爱的领袖也很了解,我的性格是那种干一件事就干到底的人,所以,对于每天跟不同的人打交道的外交工作,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适合我。我害怕万一犯错……”,金正日说,“老师与外国人打交道的经验很多,领袖认为,黄老师哲学搞的好,国际书记也一定能胜任,所以推荐了黄老师。我也相信黄老师一定能做好。黄老师不必谦虚,在继任人选出现之前,黄老师就先承担下来吧。”
我没法再推脱,于是,我担任主体思想研究所和国际书记的时期开始了。
金正日提议撤掉主题思想研究所,与国际部合并。但是,我觉得将来主体思想研究所的事业会更重要,就建议保留。结果我继续担任主题思想研究所的所长,办公司和秘书室也都得以保留。家人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纷纷祝贺我升迁,连一向对情势判断最准确的大女儿也说了很多祝贺我的话。
“希望爸爸能成为著名的外交官”。但是,在我看来,国际书记不过是一时的兼职,主题思想才是我的事业。哲学方面的根本疑问已经解决,经济学和政治学问题还要继续研究。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对抗已经取得胜利,甚至扩展到从苏联到印度的广大区域,戈尔巴乔夫提出科学社会主义之后,苏联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主义跌入谷底。
成为国际书记后我对内部需要关心的事情就多了起来,另一方面,金敬姬的周边聚集了一批追随者,他们或者想升官,或者想保住自己的地位。他们对外交工作都比我更了解,金敬姬仍旧像金容淳时期一样,通过电话遥控指挥着一切。不管咋么说,我是她的老师,权力再好,我也做不到对自己的弟子虚与委蛇的程度。
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跟金敬姬建议,分管工作。其实我倒更愿意将权利都交给金敬姬,我像金正日建议提升金敬姬为第一副部长或直接升为部长,然后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她,如果有出访国外的代表团,我可以当个团长。虽然跟金正日提了好几次,但是金正日始终强调为时尚早。我经常出国访问,与主体思想有关的客人都要由我来招待。
对我来说,一天不写东西就觉得生活过的没有意义。我常常晚上抽出时间写些东西,即使是主体思想的演讲稿。但是,金正日会经常下发大批文件要读,我还要去参加金正日主持的晚餐和宴会。我是个哲学家,不爱酒,喝几杯就不舒服。金正日后来相信我真的不喝酒,就不再让我去酒桌了,让副部长们替我。
我的生活方式很独特,这一点金正日很清楚。我苦学、断食、吃生米,周围很吵的时候我甚至会将耳朵堵上,这些金正日都很清楚。
有一次,金正日下令,为了身体健康,宣传部部长以上的干部每周要去党中央体育馆做体操,不仅党内的,政府系统的总理、副主席等也被要求参加。宣传部的副部长却让我做起了体操班班长。那位副部长是金正日的“宠臣”,他不是正规大学出身,负责给金正日点烟、举办宴会,是那种很有眼色的人。我参加过金正日的宴会,但是觉得跟这样的人没什么利害关系,就没有对他很热心。
可能是因为这个关系,他现在故意让我做体操“班长”,自然是在得到了金正日批准的情况下。我很难堪,而且心情很坏。本来嘛,像我这样的人,跟体育是扯不上任何关系的。我时常缺席,他就像金正日报告,说我自由主义。金正日却笑着回答说,“黄书记是吃生米的人,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就别让他做了吧。老师不是你说的那样。”
金正日的话传到我那里,我知道了金正日很了解我的生活习惯,同时也意识到,金正日了解我的一切。想到这些不禁害怕。显然有人在将我的一切报告给金正日。有一次,金正日又将我叫到酒桌上,金正日对我说,“黄书记痛痛快快的喝一次,死也无憾了”,于是同僚们纷纷过来向我敬酒,我闭紧了嘴,不让他们灌我。
结果酒撒在衣服上,衣服都湿了。同僚们退去,金敬姬上来了,我和她有一定的关系,当着大家的面拒绝她不太好,就稍微喝了一些。金正日看到后说,“所有人都住手,敬姬劝酒,喝一点就可以了。”我只好喝了下去,却发现是白开水。
我猜是金正日知道我不喝酒,就把我的酒杯里换成了水,当然干部们是不知道的。酒宴是金正日个人生活的一部分,那里很开放,大家可以开开玩笑。但是,金正日是个独裁者,是个顽固的封建主义者,他的私生活放荡,喜爱西方式的宴会,却丝毫没有现代意识。如果因为金正日喜欢宴会就说他是现代主义者就大错特错了,他的放荡是封建帝王式的。
金正日不止一次希望我到他身边工作,专心帮助他。但是,我是个知识分子,我要以知识分子的方式为他服务。他最后说没关系。 
1984年,我陪同金日成访问中国,同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和元老邓小平举行了会谈。这次金日成并没有要求中国提供特别援助,而是分析了北朝鲜的情势和对韩国的政策,另外还有美国的太平洋政策。邓小平思路清晰,但是耳朵已经听不请,胡耀邦就靠在他耳边大声说给他听。金日成向中国的干部们介绍了我(以新任国际书记的身份)。
我对中国抱有很好的感情,担任国际书记后也为了巩固中朝友谊而努力,这些金日成都很清楚。这次陪同金日成面见了中国的党政要人,第二年我以国际书记的身份单独访问了中国。我与胡耀邦总书记举行了正式会谈,还参加了他为我举办的宴会,但是,我更关心的还是中国实行的改革开放政策。
我与中国的主要领导人之一乔石很熟悉,他对我说,五年后再来中国,将会看到更大的变化。不用五年后,我当时已经亲眼见到了中国正在发生的巨大变化,中国人有了自信,而且充满活力。回到朝鲜后,关于中国的改革开放我只字未提,因为金氏父子对中国的改革开放是持否定态度的。
我当时产生一种冲动,企望朝鲜也尽快实行改革开放政策。我对中国的第二次革命以及邓小平的伟大功绩深信不疑。我悄悄的给国际部干部们介绍了中国的变化,他们的精神也为之一振。我为了更好的宣传主题思想,向金正日建议建立新的办公场所,我已经提前选定了一处地方,就离留学生宿舍所在地不远。
但是,金日成去现场进行“现场指导(这个词是朝鲜新闻用语,类似于天朝新闻稿中的“考察、调研……”)”后认为不合适。“不知道为什么黄长烨会选定这个地方,选个更好的地方吧”。后来我选了另外一处地方。那里景色秀丽,附近有不少中央的办公厅,最后金日成同意了,金正日也给了很多帮助。1987年末工程完工,竣工仪式金日成也参加了,之后又给了不少资助。
在新办公场所办公之后的一天,金正日让写一篇关于现代资本主义本质的文章。 
金正日有自己的文献整理室,还有秘书室,我想可能是觉得他们对国际形势不太熟悉,才让我动笔吧。我写了一篇文章,讲了二次大战之后资本主义的变化、发展,以及新的特征,还有资本主义对阶级关系的调整,资本主义列强的合作,用了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他还询问了日本的阶级构造,我说日本的体力劳动者不到劳动人口总数的4%
那些知识是我与日本学者的交流中得知的,金正日看后似乎有了新的认识,还询问在新环境下该采取什么样的革命战略。金正日热情很高,几乎是催促着我。金正日不喜欢唯物论、辩证法之类的东西,他反对用理论指导政治。我写的文章他没有修改就采纳了。之后,有一次,金正日对我说,
现在学者们不能自由讨论。各级党组织管制这样的自由讨论当然是必要的,但是,为了将来的变化,为了了解世界局势,还是要培养学者。所以,黄书记最好向我打个报告,不管出身,要选出优秀的人才,研究理论工作。
听到金正日的这个提议我很高兴。当时在宣传部门的支持下,一些学者还在反对我关于主体思想的内容,趁这个机会可以正好对优秀的学者们进行思想改造。我给最激烈的反对我的78个人发了传票,后来院长楊亨燮找到组织部说我再这样干下去,社会科学院要完蛋了。
但是组织部的干部们知道其实这个指示是金正日下达的,就对楊亨燮(양형섭)威胁说,如果表示反对后果会很严重。最后我选择了20名已经获得学位的人才,他们不再属于任何机构,只属于我这个国际书记。为了保持机密,就命名为党中央委员会资料研究室,分为哲学、经济学、政治学三个分室。他们也享有中央会员会职员的待遇,作为学者还有特别优待,不用参加劳动动员。
一个月之后他们的思想就完全转变了,于是社会科学院开始批判他们是变节者。学者们的水平在急速提高,他们不仅接受金正日的要求进行研究,还提高了主体科学院的学者们的水平。特别是对韩国事物的机构人员一旦遇到理论问题,都会请资料研究室的学者们来解决。
被发配到地方劳改的容淳16个月之后重新回来,担任国际部副部长,他虽然在矿山劳动,但是得到了金敬姬的支持,所以能够回来。二人关系依旧,结果国际部就分成了我的人马,金敬姬金容淳的人马,还有第一副部长(代理部长)的人马。在党中央开始传言,国际部有三驾马车。
在我与第一副部长的实力斗争中,金容淳是最后的赢家。金正日任命金容淳为部长,主管一切事物,建议我只是给出政治指导。金正日对我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领袖不喜欢金容淳,领袖认为金容淳太会拍马屁,所以不相信他,重要的事情不要让他做”。我很清楚,实权在金正日手中,一切取决于金正日是否想用金容淳
我知道金敬姬金容淳觊觎我的国际书记职位,我想,与其让他们想办法把我取而代之,还不如我直接推荐他们,我曾向金正日推荐过好几次。举荐他们的那一年,1987年,我又以金正日的名义发表了好几篇重要的文章,金正日又好几次劝我离开主体思想研究所,专心伺奉他。
但是,我的期待是离开国际部,专门进行哲学研究,所以一直没有答应。而且,我是看到了中国改革开放的人,北朝鲜不愿意变化,我对北朝鲜的权力层不再有期待。我倒更愿意毕生致力于我的哲学研究。

三十三
羞愧的访问
金正日对许耽的信任与日俱增。许耽从不缺席金正日举办的宴会,并在宴会上附和金正日。许耽自认为获得了金正日的信任,就提议说,日本的朝总联支持对韩国事业,可以通过朝总联将国际部剥离,将所有工作都并入统一宣传部,否则大家的工作重复进行,效果也不好。许耽不断向金正日提出类似建议,最后金正日同意了。但是许耽对与日本共产党打交道没有自信,而且认为利用日本共产党也不容易。金正日不断听信许耽的话,而且有许耽在,对我展开工作也有颇多不便,我就干脆向金正日建议对日工作交给 许耽来负责。国际部的职员知道后都说我无能,丢掉了饭碗,但是他们有所不知。
我虽然没什么才能,但是与许耽相比,我还是有信心竞争的。我认为要保留国际部,需要与日本共产党改善关系,在与日本共产党关系变坏的过程中,责任全在北朝鲜,虽然日本共产党为了改善与朝鲜劳动党的关系作出许多努力,但是当时的国际书记无能,未能抓住机会。我从担任国际书记第一天就开始努力改善与日本共产党的关系。有一次金日成问我,

黄书记,以主体思想为指导在日本恐怕不能新组织共产党吧。
日本共产党历史悠久,而且根基很深,于它之外另建一个不是容易的事。而且现在日本共产党对主体思想有所误会,只要将误会的部分解释清楚,还是能将日本共产党拉到我们这一边的。不仅越南和古巴,欧洲所有的共产党都与日本共产党关系很好,只有朝鲜劳动党除外。所以我向金正日提议改善与日本共产党的关系,不是示弱,而是向日本共产党介绍主体思想的优越性,说服他们。金正日说,那就试一次吧

我一直与日本的一所大学副校长(实际上的校长)关系很好。他是一位很有良心的学者,1986年日本东京大学的坂本義教授访问朝鲜,他也随行。1987年末,我接到信,将在日本举办有关人类安全保障问题的研讨会,邀请我参加。访问朝鲜期间,坂本義教授已经谈到,他回到日本后会努力促成我访日的机会。
我给他回复了一封信,说我不是一个自由的学者,而是政府高级官员,需要一个名分。他在回信中说,不仅有南韩的牧师,还有日本、中国、美国、俄罗斯的著名学者参加。解放前被日本兵强制押解回朝鲜搬到之后这是我第一次回到日本,我很想看看日本发生了什么变化,而且我也想与日本的学者见面。于是我向金正日提议,这次会议的规格很高,我可以趁此机会访问日本,顺便与日本共产党高级干部们会谈,改善两党关系。
这次出访最终得以实现。离开平壤,乘坐飞机,途径北京,飞往东京。但是,教授那里发来了紧急联络。内容是因为KAL空难,日本政府拒绝朝鲜劳动党高级干部入境。虽然这次研讨会非官方,但是日本政府拒绝其它一切活动。
我紧急联络平壤请求指示,但是到底去不去日本需要我自己拿注意。与中国方面和大使馆同志商议的结果是虽然日本政府已经发表声明,但是真的进入日本,也不会受太大的影响。我想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坚持到底。朝鲜劳动党书记级别的干部访问日本这还是第一次,所以日本政府的戒备很严,再加上空难,警戒程度更高。
我的房间外有7~8名日本警察在守着,就酒店到会议中心不过100米,警察却一个挨着一个。许多人为了见我而来,他们也为我鸣不平,但是无可奈何,在会议上见到学者们我应该已经感到满足了。与日本共产党改善关系方面毫无建树的情况下,12月下旬,返回平壤。
回到平壤我才知道,因为没有中途从北京返回平壤,金日成很生气。现在看来,我当时选择是日本到底是对失错仍旧不准。但是至少在当时,以我的身份做这件事是太冒险了。虽然我自认为负责主体思想对外宣传工作成果很显著,但是金日成生气是应该的。
将我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的是金正日。
很意外,金正日向父亲表示,这次事件中他的错误比黄长烨更大。金正日让我帮他赶紧编写新年贺词,第二年我仍旧编写了金日成的新年贺词。金正日和金日成批准下来的第二天,金正日给我来了电话。

无论如何黄老师不能在继续担任国际书记了,直接到文献整理室来吧。金永勋已经升任部长,原来的代理部长现在是劳动新闻的主笔。但是,不能将国际部完全交给金永勋,要将能够管住他的人提升为书记。那个人就是许耽。许耽想担任国际书记已经很久了,我开始负责主题思想研究所,文献整理室,还有党历史研究所。统一宣传部由尹基福任部长,兼任书记。
家人对我解任国际书记感到遗憾,但是我反而很高兴。有了学习的时间,最重要的是离开了权力斗争的中心。我到了距离党中央很近却山水秀丽的一个地方为金日成父子编撰文集。一周回家一次。我还经常去主体思想研究所,主体科学院也有很多人经常来找我。
这段时间我的主要经历集中在改革开放,我认为改革开放站在现实主义的立场,修正了社会主义的问题,导入了资本主义的优越之处。不仅如此,还从根本上修正了社会主义理论,我努力阐明以改革开放为方向的理论。 

三十四
金日成之死 

1993, 我解任国际书记。金正日任命金基南为宣传书记,之前宣传书记一职一直由金正日亲自担任。我建议由金基南接替我担任思想理论委员会委员长,金正日挽留我说,我是主管思想理论的书记,应该继续保留委员长职务。考虑到宣传书记的威信,我又建议任命金基南为副委员长,同时将与理论问题有关的国内宣传管理权转到宣传部,将主体思想研究所与国际部合并,行使对外宣传的管理权。
另外在党中央内部又设立了一个对外宣传理论问题委员会,由我担任委员长,宣传书记和统一宣传部书记担任副委员长。各个部门都有自己的利益,管理起来非常困难。一旦与其它部门发生冲突,我往往不愿意行使权力,这个机构后来变成了有名无实的部门。北朝鲜的经济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各个机关为了挣外汇纷纷成立外贸公司,赚钱的过程中,腐败以及逃亡的现象也多了起来。

金正日宣布整顿贸易公司,并限制海外旅行。在党中央设立了派遣审查委员会,公安担当书记任委员长,国际书记是副委员长,委员由军需工业担当书记、经济担当书记、科学教育书记、干部担当书记等六人担任。委员会每周召开一次审查会议,金正日亲自批准的代表团之外,所有的出国人员都要经过委员会审查同意。我主张尽可能多的派人员出国,但是公安担当书记主张尽可能不派代表团出国。

19933月,由于核问题,朝鲜与美国分歧加大,北朝鲜宣布进入准战时状态。
核问题最后得以协商解决,金正日对内宣称是自己绝壁战术的胜利。在我看来,是美国为避免战争而采取的理智之举。

当时,北朝鲜许多高官因为参加金正日的酒会而死掉。酒会通常在夜里举行,高官们喝的醉醺醺的开车回家,出事故在所难免(因为是秘密酒会,没有让司机跟着)。

这样的消息金日成是不可能知道的,进入90年代,金日成已经丧失领导力了。有一次却发生了一件大事,金正日自己出了事故,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露面。金正日没法工作,重要的事情就需要向金日成请示。不过,真相一直瞒着他,金日成被告知金正日在治疗身体疾病。

金正日出事不久,已经处于绝交状态很久的金敬姬哭着给妻子打了一通电话,说因为哥哥很伤心。我猜想可能是害怕哥哥万一死掉,自己没有依靠。那次金正日真的很久没有再露面,好像很严重。

1994年,金日成虽然还能与我们见面聊天,但是连放屁都不能自行控制了,我们都猜测他的日子不多了。
当时金日成听力已经出了问题,五月份做了眼睛手术。手术是秘密进行的,到底什么手术不得而知,术后本来需要休息,但是恰好赶上卡特访问朝鲜,金日成过度疲劳,病情更加严重了。与卡特会面时,金日成抖的厉害,为了博得卡特的好感,金日成强忍着装出镇定的样子,非常辛苦。接待卡特属于外交部的工作范畴,我和金永淳只参加了金日成举办的午餐会。

1994725,半岛南北双方进行正常会谈,金日成更加兴奋起来。我陪同他会见外国客人,金正日表现的很兴奋,沉浸在祖国统一的幻想中。我猜想应该是金正日给他呈送了假的报告,说南部人民热烈盼望着他。

199478,我在古巴机场听到了金日成去世的消息。713,我回到平壤。

妻子看起来比自己的父亲去世还要悲伤。儿子们认为金日成的死都是医生的过错,骂他们该死。我这个人,兴奋了会掉眼泪,但是伤心时反倒眼泪很少,因为我觉得伤心而哭是一种感性的表现。但党全国齐哭之时,如若我不哭就太危险了。孩子们通过电视看到葬礼后,责怪我哭的太少了,我真是无话可说。

站在我的立场,金日成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我的大恩人。然而,金日成是个斯大林式的人物,对社会发展有太多的非进步作用,难以评价。

无论怎么说,金日成去世,我内心深处并不太伤心,反而更加憎恨他,是极端独裁造就了今日的朝鲜。

720上午,金日成的葬礼结束,我回到办公室。突然接到了金正日的电话,黄书记,新时代到来了,我们要在新时代好好做事。我有点惊讶,对金正日来说,比我更加亲近的人大有人在,为何先给我打电话,这是没有道理的。
金正日偶尔遇到问题会给我打电话,通常我都会奉承他,金正日听后会说,在所有书记中,黄书记是老大,应该多问问黄书记……”

之前金敬姬曾经说过,虽然近臣很多,但是并没有可以真心信赖的人,哥哥很孤独

我想到了刘备托孤,但是,此时我的思想已经变了。未来如何,我无法想象。720日,我将金正日在电话中提到的理论问题整理成一篇文章,金正日批准后以他的名义发表。

金日成死了,但我并不企望金正日的想法会有什么变化。

金正日的权力继承很顺利的结束了。
听说黄海南道农业搞的很好,干部们就过去参观。结果发现,农业耕作是不错,但是农民们的生活真是惨极了。别说吃的,厨房里连做饭的锅碗都不够。干部们把农民召集到一起,问,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农民们异口同声的回答,没有。我的心痛极了。党,不应该只是讨论怎样永久保存金日成的尸身,讨论金日成铜像前应该放多少束花;在为这些问题热烈讨论的时候,竞从来没有一个人为苦难的贫民提出议案。

干部们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守护金日成铜像,我虽患感冒,还是被安排了一个小时的值班。有的干部为表衷心,守灵到凌晨。后来才知道,这些事情都有专人调查,并上报金正日,最后在党本部会议上公开。

更让人无语的是,听到金日成去世的消息,正在住院却没有立即出院的人……等等类似毫无关系的人都受到了处罚。主题科学院的一位博士因为听到金日成去世的消息后还在修理自行车而被处分。在金日成去世那一阵子,哭成了一种竞赛。
真哭的也大有人在,很多人长久以来相信了党的宣传。金日成78日去世,为了纪念这一天,每个月的8号都有人去铜像前献花。金日成去世百日那天,所有人都上街参加活动,街道一度被堵。去外国出访的干部也要先去铜像前献花,外国客人到来,也要去献花。我认为实在是疯狂,别忘了此刻人民都填不饱肚子。
人们对金正日的称呼从亲爱的领袖同志变成了伟大的将军,在党内正式文件上也开始使用最高司令官

金日成70岁寿辰时,有人提议给他大元首称号,我表示反对,当时金正日也在。

当着金正日的面,我明确的说,我认为,与其给一个军事领袖的称呼,不如强调作为一名政治家的伟大,强调领袖德行的伟大。

金正日听后,说,等到解放南朝鲜的战争彻底胜利时再给大元首的称号吧

金日成80岁寿辰时,有人又提议给金正日元首称号,我又反对。

给领袖大元首的称号是不错,但是以什么理由呢?元首是军事用语,最高司令官不仅是军事称号,而是表示是军队的首领,所以更合适。最好的办法是给领袖做司令服,给领袖穿上最高司令官的帅服

但是,金正日最后还是同意用元首称号。
封建主义是与军国主义联系在一起的,北朝鲜的干部们都有浓厚的封建思想。我当时说的话根本没用,过后我十分后悔。10月份,俄国自由民主党一行十余人访问平壤,我之前在莫斯科就与他们见过面。金正日给这次访问赋予了重大意义,问我与他们建立联系,让他们成为在俄罗斯支持朝鲜的主要力量如何?

这表示金正日要给他们巨额卢布,我猜当时金正日外汇充裕,考虑到农民吃饭难和主管农业的书记受到非难,将辛苦赚来的外汇就这样用掉太可惜,就建议再商讨看看。

我开始担心,国家哪一天突然会倒掉。
我向金正日建议,遍布全球设立的主体思想宣传组织的经费由相关人员自筹。之前我们每年从金正日那里能拿到120万美元,这笔钱大约是国际部预算的三倍。金正日说,赚外汇不容易,让我们小心、注意。
我觉得要赚外汇需要国家保卫部的帮助,就请金正日批准这件事。我将遍布全球的宣传机构集中到一处,建立了国际财团,要建立主体财团,需要钱。正为钱发愁的时候,一位老挝企业家免息借给我们上百万美元,原来他是主体思想的信徒。最终那位企业家担任财团总裁,我是理事长,金德宏负责财务,在瑞士开设了帐号。我觉得这样以来,主题思想宣传工作就能脱离金正日的束缚,获得更大的自由。
我通过金德宏将主题思想的宣传物品送外海外,如果遇到检查,就说是针对宗教的宣传品,那些宣传品中将偶像化宣传和阶级斗争部分剔除了。这一切起到了效果,我们也获得了收入。

为了让金正日安心,我将80万收入中的50万上交金正日,金正日非常高兴。在干部会议上说,

"
黄书记纯粹出售主体思想就赚了500万上交党中央,你们坐在那里都在干什么呀?"

50万被他说成500万,用来训斥下人。

但是我就麻烦了,因为会议结束后干部们纷纷找到我,问我是如何赚到500万的,总理还非要我借给他30万。当时,中央各个机构遍设挣外汇的幽灵公司,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中央机关并不直接精英这些企业。

我是国际书记,负责国际事务,得到了许多海外侨胞的关心。想保守秘密是不太可能的,知道后有些人开始求金德宏从海外带东西回来。书记们也拜托我带一些药等等在北朝鲜买不到的物品。我秘密选出资料研究室的五名人员组成财团主管 分室,任命金德宏为资料研究室副室长。
金德宏的职位按月薪相当于政务院副部长级,享受党的干部待遇,而且可以出入党的各个机关。前文中说过,金德宏是我在金日成综合大学时的下属,在金大时我让他负责教务,总管大学事物。他曾在社会安全部任职,与社会安全部、保卫部、武力部的人关系很深。所以,出现需要与社会安全部或武力部协调的事情时,我都会派他出面解决。
后来,我进入党中央,又把他带到党中央,任命为党中央指导员。金德宏平生最成功的事是协助我建立了主体科学院辅助机构,我有两位秘书,金德宏是我最信任的。那些安排给秘书的事情,只要稍微有些不放心,我都会派给金德宏。亲近日久,我自然的叫他侄子起来。
金德宏经常出差海外,见到了世界各地的侨胞,尤其与韩国侨胞接触的过程中,德宏更加认识到我的思想的正当性。他在思想上进步的很快。1994年,朝鲜粮食危机,但是并没有爆发大规模居民饿死的情况,但是到了1995年,事情急转直下。平安北道发大水,粮食危机变得日益严重起来。
街上饿死的人越来越多,因为抢粮时而引发的杀人、强盗事件也越来越多。甚至干部的车在夜间遭军人哄抢。

听到消息后,金德宏开始在海外购买粮食运回国内。经德宏之手运回国内的粮食超过100吨。我先将粮食分为了主体科学研究员的研究员们,接下来是保卫部,后来还分给了妻子单位的人。
我能够救妻子的同事,却救不了无数饥饿的百姓们。

整个朝鲜面临粮食危机,但是金正日并没有兴趣,他关心的是建一个豪华的宫殿安放金日成的尸体,以及如何偶像化自己。

1995
2月,为庆祝金正日生日,主体思想国际讨论会在丹麦的哥本哈根开幕。我途径莫斯科与俄罗斯的党员代表和学者们举行了讨论,我把大家从主体思想的一般原则讨论引到了国际讨论大会。
在莫斯科我见到了以前一起学习的同学,还有俄罗斯共产党的国际事务书记,那位书记在戈尔巴乔夫时期曾经在苏共中央负责青年事务,是位很年轻的干部。我小声对他说,抛弃马克思列宁主义,以主体思想为基础,走向改革开放的道路。他当时正为新的指导思想而苦恼,我就让金德宏给了他一份名为为了全人类的光明的主体思想宣传文件,还有为厄本哈根讨论会准备的宣传文件《哲学的使命》。
国内人民正在挨饿,我们却为了庆祝领袖生日而召开思想讨论会,在会上讨论哲学和人类的未来。

我能感受到那位学者(鄙夷)的眼光。
粮食问题越来越严重,但金正日却忙着加强独裁,他进一步强化了秘密警察制度,一旦有反对者,公开或者非公开,都会遭到审判。
有一次,一位负责党中央保卫工作的要员悄悄找到我对我说,

办公室内有窃听装置,还有隐蔽摄像头,只有有一点异常举动都会被记录下来
那些反金正日的人,最终都被杀害了。被处决前,先被处决的人会说,我先走了。想到这句话迟早会亲耳听到,甚至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即使每天灌醉自己也受不了啊
黄书记是一位学者,又深受爱戴,请保护我们

我请他喝酒,说了些安慰他的话,给了他些钱。

三十五
1995815,朝鲜半岛解放50周年纪念日,干部们都乘火车去咸兴参加庆祝活动。我和楊亨燮留下来接见从韩国来的学生代表,之后再赶去咸兴。
我欢迎来自韩国的学生们,但是良心上并非如此。我跟他们握手,是在骗他们。 来自韩国的学生们要求自由和民主,如果他们知道实情,知道在朝鲜充满了虚伪和欺骗,知道在朝鲜居民就像生活在监狱里,估计就不会坚持再来了吧。对与青年人,共产主义是一种理想,这一点我很理解。但是,朝鲜的社会主义,是和封建主义结合的封建社会主义。
在金日成、金正日父子的领导下,北朝鲜的青少年们不仅精神上而且在肉体上都变成了奴隶,金氏父子甚至还企图欺骗韩国的少年们。
我建议让韩国的那些左倾亲北的青少年们带到朝鲜生活一个月。如果一两千人在朝鲜各处生活一两个月,那他们就会从各个细节了解朝鲜的真相。
我曾经与德国的宋斗律教授和韩国小说家黃晳暎见过面,我试图向宋教授讲解主题思想,事实上北朝鲜当局并不是信任宋教授,而是在利用他。
金永淳对我说,教授琢磨不定,别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请黄书记稍微给他施加点影响,改变他的想法。我知道金永淳和统一宣传部那帮人的想法,但更好奇教授本人是怎么想的。我还派了有实力的弟子去给黄皙暎讲主体思想。 
1995年末,我访问英国和法国回国途中,在北京与金德宏秘密与韩国企业家商谈了金刚山旅游开发的事情。那时,我为了与金德宏见面,出国访问时都会途径北京,我们不乘坐飞机,而是主要通过北京到平壤的火车来往,理由之一是会经过沈阳,在沈阳有财团的支部,还有与我们联系的人。 
我回到平壤后,对金正日说经营观光产业有助于恢复朝鲜的经济。我的观点是,北朝鲜的经济就像是重病患者,非一剂猛药很难治愈。在我看来,猛药就是金刚山旅游开发。那位韩国企业家对我说,六个月能够在金刚山建成观光设施。 
每位游客交200美元的门票费用,所有的线路都按北朝鲜的要求进行,一年至少会有10亿美元的收入。我将这些详细的介绍给了金正日,希望促成此事。 
这是我给金正日的最后一个建议。不过,与其它的书记相比,我提的建议已经算多了。为了牵制组织部,金正日从秘书室选出了5个人,一起讨论下面呈交的文件,上面下发的文件也由秘书室讨论,如果与实情不符,秘书室有权再报告。 
秘书室没有设室长一职,5人同级。在北朝鲜党中央,各个部门都自顾各自利益,报告中虚假成分甚多,在经济领域,很多报告建议引入等级制,坚决执行分配制度,金正日只是说再考虑,通常没了下文。我曾经提议对于犯了错误的同志宽大一些,对于一些干部可以再次启用,好像有了一些效果。 
我强烈建议开发观光产业,金正日让我写一份报告。我召集了人民武力部、国家保卫部、观光总局的干部们一起做。人民武力部没有意见,国家保卫部要求运营和导游全部要由国家保卫部的人员担任,并要主动担负对游客洗脑的任务。结果我就在报告中写对国家安全没有危害。统一宣传部和对外经济委员会曾多次提议开放观光,但是也多次碰壁,这次我这个国际书记亲自从理论上论证可行性,他们也觉得希望很大。
他们想尽快知道结果,就不听的给我打电话打听消息。我也着急,但是金正日不发话,结果就无法知晓。
听说金正日向书记室的人询问起观光事业的情况,
如果允许观光旅游,不就意味着开放吗?
如果开放,会使我国经济瘫痪,结果很让人担心
还不知道啊!已经完全处于瘫痪状态了。即使想开战,粮食也成问题。害怕被南朝鲜(韩国)占领,上面(金正日)也犹豫不决
之后,我下定决心,再也不给金正日提任何建议或忠告。
我的苦闷更重。看着那些得癌症去死的人,我甚至想,为什么自己不干脆得个癌死掉。吊唁死去的弟子,我内心就在想,活着么久真是愧疚。这个操蛋的世界,赶紧来场战争,都结束了算了。 
19962月,伴随着无数人民挨饿至死,金正日迎来了自己的54岁生日,主题思想国际讨论会在莫斯科综合大学举行。客人们都住在大使馆里,所幸大使馆距离莫斯科大学很近,客房又多,附近没有酒店也没关系。我带上了主体科学院的小同志们,他们大都十六七岁,刚刚高中毕业。带他们的目的是向客人介绍北朝鲜的教育水平和文化水平。
他们是作为接待员去的,穿着统一的服装,还学习唱歌,不仅朝鲜歌曲、俄罗斯歌曲,连西方歌曲也会唱。会上,他们与客人们相处的很好,一起翩翩起舞,连大使馆的人都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只是接待员。消息传出后,莫斯科的许多团体都邀请他们演出,
接待员的费用由国际主体财团承担,坐火车往返,住在大使馆的客房里,所费不高。多亏了他们,讨论会进行的有声有色。讨论的主题是批判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论证主体思想原理的正当性。俄罗斯的学者们,特别是莫斯科综合大学的学者们,因为我出身莫斯科大学,都很欢迎我。
与在其它国家召开讨论会不同,这次我做了好几次发言。侨胞们听后说,对与主体思想的疑问都解开了,听到你说服现在还执迷马克思主义的俄罗斯学者们也非常痛快
在我而言,获得好评却令我有一些担心。我不知道成为对我来说是福是祸。
我与朝鲜驻俄罗斯大使和书记的关系都很好,心里盼望他们能在给朝鲜的报告中对这次会议评价好点。但是,回到平壤还是发生了一件不太好的事。
在国际讨论会上负责翻译金牡丹是俄罗斯文学专业的毕业生,在主体科学院攻读美学,她很受参会的俄罗斯学者喜爱。我曾经与我的俄罗斯同学开玩笑,如果不把牡丹带上,95年估计俄罗斯学者们都不会让我们踏进校门。我当初将金牡丹放进代表团时,干部部是强烈反对的,传闻俄罗斯留学生曾经参加反抗金正日的组织,所以1980年以后的毕业生是不允许出国的,我也听说过这个传闻。
当时,在俄罗斯的朝鲜留学生主要来自军方,他们组成了反抗金正日的组织,其中不少干部子女。人民武力部保卫司令部后来将这些人毫无例外的全都枪决了,听说很多普通大学生也牵涉其中,而且之后也没有停止继续调查。我曾经问过人民武力部长,主体科学院是否有学生牵连,他说跟主体科学院的学生无关。
我将这些话对负责干部的书记说,他说如果不担心她逃亡可以带上。
我见了金牡丹,你跟军队反金正日的人有关系吗?如果有关系就直说,然后再想办法
没有任何关系,而且现在在我的母校没有任何一名学生有问题
她的丈夫也是我的学生,国际问题研究所的研究员。她对自己的丈夫也是那么说的。
那么,这次你来做莫斯科讨论会的翻译,我负全部责任。在莫斯科不要随意走动,确保不会出事。能保证吗?
能,我保证
她翻译的很好。她话不多,对美学有很高的造诣,可以说是个优秀的女学生。但是,回到平壤几天后,她的丈夫突然找到我。
书记同志,请您一定要帮助我。我的妻子被武力部保卫司令部带走了,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请救救她吧,求求您了
怎么回事你仔细说
一周前,一个自称是武力部保卫司令部指导员的人找来,那个人说出了妻子毕业论文指导教授的名字,问妻子认不认识,妻子照实回答。指导员记录下来之后让妻子签字。妻子按照指导员的要求签完字后回到家,说录了供,心情不好。两天后,保卫司令部就把妻子逮捕了,之后就再没有消息。
我知道了,我打听打听,你安心等着
我通过自己的关系打听金牡丹的消息和那份文件的具体内容。
金牡丹的论文指导老师负责外国留学生事务,与俄罗斯情报机构有关系,所以,与教授关系很好的金牡丹也就有了责任。根据金正日的命令,只要与反金正日组织有一点关系,无条件枪决。我也被劝说最好不要介入。
我只能照实对金牡丹的丈夫说,后来他的丈夫也被流放到地方。学生们一出国,就对金正日和朝鲜的真面目有所了解,也就知道为什么数百万北朝鲜居民饿死。所以,成立反金正日的组织事出必然,只是很可惜,等待他们的确是死亡。